1949年往事:进军陇山(下)
1949年7月28日清晨,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第一军第一师向据守固关镇的马家军骑兵发起排山倒海般的进攻,刹那间,山谷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两个团如猛虎下山般迂回包抄,跃入敌阵,和敌人短兵相接,打起了惨烈的白刃战。
敌军指挥官、骑兵第14旅旅长马成贤见我军节节逼近,不由得大惊失色,慌忙向侧翼的骑兵第8旅旅长马英求救,马英慢悠悠地回答:老兄,我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再坚持五分钟吧。
谁知援军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马成贤连催了三次,马英每次都是复读机似的重复道:正在路上,再坚持五分钟吧。——原来他只是率部集结在外围,然后按兵不动,他打的如意算盘是坐山观虎斗,等骑兵14旅损失惨重再以救世主的姿态登场。
我军越战越勇,不断突破敌军的防线,马成贤急得眼中要喷出火来,发疯般冲到前沿,刚举起望远镜,忽然觉得左臂被重重撞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低头一看,整条臂膀都已被枪弹打断,血流如注,直到这时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参谋长马尚武指挥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马成贤抬上担架,抽调三十名骑兵护送至后方医院。马成贤面如金纸、气如游丝,强撑着颤声道:我负伤的消息要绝对保密,不可动摇军心,右翼阵地如能稳住,我去马鹿镇会向军长要援军,如果守不住,那就尽快抛弃伤员和辎重,火烧固关镇,不能便宜了共军。
马尚武点头称是,猛然想起一事,咬牙切齿道:马英这个王八蛋见死不救,见到军长一定要告他一状!
马成贤才走没多久,马家军便渐渐有些支持不住,团长马福魁灰头土脸地闯进指挥部,没有见到马成贤,只得哭丧着脸向马尚武哀求道:我们团只剩两处据点,其余全部丢失,能不能放弃固关镇,撤退到镇子后面的小屏山上?
马尚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见他头顶扎着一圈绷带,隐隐渗出鲜血,顿起恻隐之心,犹豫了几秒钟,心一横道:不行,固关失守,全线告急,谁能负起这个责任?我们必须死守不退,等待后援。
马福魁悻悻然离开,正所谓按下葫芦瓢起来,右翼也被解放军攻破,敌军乱哄哄地往后退,谁知我军早已切断归路,将其重重包围,只见狭窄的山谷内人仰马翻,炮弹雨点般纷纷而下,砂石在烟尘烈火中飞溅,半小时后,小小的固关河被染成刺目的猩红色。
马尚武见不是头,慌慌张张地策马狂奔,坐骑被子弹击中,发出凄惨的哀鸣倒在地上,他只得拔腿钻进郁郁葱葱的树丛,但被我军截住去路,弹雨扑面而至,随行者多人阵亡,我军战士高声喝道:缴枪不杀!
马尚武充耳不闻,换了个方向,钻进另一片丛林,往平凉方向飞奔,侥幸逃得性命。
战场上的硝烟逐渐消散,枪炮声也变得稀稀落落的,彭德怀司令伏在一块高地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脸上难得地浮起一抹笑容,扭头对身后的干部们说:初次交锋,取得了开门红,值得高兴,但离解放大西北、夺取最后的胜利还很远。诸葛一生唯谨慎,对于马步芳父子,还是不能麻痹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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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兵团攻克固关的同时,杨得志率领第19兵团自平凉直插固原,一路攻城略地,杀入宁夏境内,和“宁马”在三关口、瓦亭地区狭路相逢。三关口是宁夏通往兰州的咽喉要地,一旦丢失,青马和宁马将失去联络,首尾不能相顾,难逃被分割包围的命运,所以马步芳大为紧张,竟越过老对头马鸿逵,以西北军政长官的名义直接致电宁夏兵团司令、马鸿逵之子马敦静,谆谆嘱咐道:瓦亭是我们最后的生命线,只有守住瓦亭,青、宁同气连枝,局势才有望转变,否则大事去矣!
马敦静不敢做主,忙向父亲请示,出乎意料的是,马鸿逵爽快地同意了,还“语重心长”地教诲道:大家精诚团结,不可三心二意,要绝对信任马步芳长官,有事就向他请示。
马敦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想:父亲前段时间不是才和马步芳闹得很凶,怎么突然转性了?
原来,马鸿逵刚刚坐上甘肃省主席的宝座,人逢喜事精神爽,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暂时搁置对马步芳的不满。
话说国民政府“行政院长”阎锡山为拉拢、利用马家军,有意替二马讲和,于是将马鸿逵请到广州,苦口婆心道:现在国难当头,应当同舟共济嘛,我准备致电马步芳,让他保举你当甘肃省主席。甘肃的军政大事,还得你这老成持重的来把关。
马鸿逵一肚子的怨气,喋喋不休地抱怨道:不是我吹牛,要是早两年让我干,我早就夺取三边、直捣延安了,西北、华北的局势将是完全两个局面,就连你老兄也不至于丢了山西......
他猛然住了嘴,只见被戳到痛处的阎锡山脸上笼罩着一团黑气,眼神似乎要吃人一般。马鸿逵忙赔笑道:阎院长说得对,我一定顾全大局,和共军拼到底......
数日后,马步芳也风尘仆仆地赶到广州,他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清癯的老者,此人名叫马全钦,曾经也是一员叱咤风云的将领,属于早已烟消云散的“甘马”,和马步芳、马鸿逵都有交情,马步芳专门请他充当中间人,缓和与马鸿逵之间的关系。
于是,本已形同陌路的二马抱着经书,热泪盈眶地发誓要同生死共患难。两人约定第二天一同乘机回兰州,马步芳满口许诺要为马鸿逵举办一场轰动全城的就职典礼,马鸿逵欣然同意。
夜深人静后,马鸿逵的兴奋劲如退潮般消散,恢复了理智,将贴身随从唤到身边,低声道:马步芳此人心狠手辣、反复无常,他同意我去兰州赴任,一定是个陷阱,说不定会把我扣起来,然后威胁宁夏出兵,我不能上这个当,明早我们就走,回银川。
第二天早上,晨光熹微的时候,马鸿逵急匆匆地出门,一道身影挡在他面前,原来是刚得到消息的马全钦,他脸上的汗水淌得和山泉似的,结结巴巴地说:老兄,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们这次来讲和,是绝对真诚的,我可以拍着良心保证......
马鸿逵粗暴地推开他,扬长而去。他虽然对马步芳满怀戒心,但并不意气用事,依旧吩咐第128军军长卢忠良道:不管这么说,甘肃省主席这个位子,马步芳还是让步了,瓦亭和三关口还是要抵抗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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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忠良心领神会,打算象征性抵挡一下,忽听得外边人声鼎沸,原来是马步芳派遣的慰问团抵达,他们热情地向军官们奉上慰问品和奖章,卢忠良趁着四下无人的机会,悄悄咬了一口奖章,金子的质感喜得他心花怒放。
于是,他迅速将策略由“抵抗一下”调整为“抵抗到底”,命令部下死守不退,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豪气干云道:瓦亭是宁夏的门户,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要与阵地共存亡!
宁马以两个团守卫北面的太白山,一个团扼守南山。我军决定首先攻克太白山,然后向纵深推进。
夜幕降临后,月光流淌在山岭间,一个营的战士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行到山脚下,大炮的轰鸣撕碎了黑夜的宁静,突击排冒着枪林弹雨迅猛冲锋,敌军躲在工事里密集扫射,在距离主峰约一百米的地方,双方陷入胶着,团长周庆云心急如焚,飞奔到山炮营,大喝道:瞄准敌人的火力点,狠狠地打!
刹那间,呼啸的炮弹震得大地微微颤抖,山顶上烟尘滚滚,腾起冲天的烈焰,战士们趁机冲进敌阵,在一番惨烈的白刃战后,守军全军覆没。
敌军像受伤的野兽,开始疯狂反扑,他们连续组织了五次冲锋都被我军打退,我军乘胜追击,直杀到瓦亭,这是三关口唯一的咽喉要道,两侧是刀削般的悬崖峭壁,中间一条幽深的峡谷。
敌军没想到我军来得这么快,并未在最重要的制高点主峰布防,意味着任何一方抢占主峰,就能居高临下,占得先机。于是,我军战士攀援而上的时候,敌军也在山背后的另一面拼命地往上爬。
山壁上荆棘密布,裸露的岩石棱角分明,战士们的双手和脸部被尖刺扎得鲜血淋漓,膝盖被划破,留下斑斑的血迹,可他们不敢松懈,互相加油鼓劲,当第一名战士跃上顶峰的时候,他长舒一口气,因为敌人的身影还在另一侧的山坡上若隐若现,我军架起机枪一顿火力输出,敌军落荒而逃。
不久,主力发起总攻,敌军全线崩溃,我军夺取三关口、控制六盘山。
与此同时,第1兵团自固关长驱直入,逼近陇西重镇天水,这里驻扎的国军第120军系数月前由保安团临时拼凑而成,战斗力相当拉垮,军长周嘉彬是前任“西北军政长官”张治中的乘龙快婿,那张治中作为和谈代表,如今在北平享受座上宾的待遇,早已修书一封劝周嘉彬阵前起义。
第1兵团司令员王震派出信使,带着张治中的亲笔信前往天水,谁知周嘉彬早已弃城而去,一溜烟逃到甘谷,召集大小将领,疾言厉色地说:从今天起,我和张治中没关系,谁再造谣他给我发电报的,军法从事,决不轻饶!
忽见通信营长三步并作两步凑近他身旁,附耳低声道:军座,天水来的电话!
周嘉彬疑惑地拿起电话,对面自报家门说“我们是解放军,首长想和你通话”,周嘉彬脸色大变,发狂般一摔话筒,嘶声叫道:混蛋!你们为什么不剪短电话线!
国军残余之众乱乱哄哄地向兰州逃窜,我军如秋风扫落叶般连下二十余城,前方就是甘肃省会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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